沈夜寻被土匪劫走时,本该守护他的暗卫宋朝歌却不知所踪。
他在匪窝里遭受了三天三夜的折磨,鞭打、冷水、饥饿,却始终不肯放下尊严求饶。
当他满身伤痕回到将军府,却看见让他浑身发冷的一幕 ——
他的暗卫宋朝歌端坐在太师椅上,一身华贵的公主朝服,面前跪着整整齐齐的黑甲侍卫。
“公主殿下,事情已经办妥了。” 为首的侍卫抱拳禀报,“按您的吩咐,那些人把沈大少爷折磨得够呛。除了最后一步废了他的命根子,该用的手段都用遍了。”
宋朝歌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玉扳指,薄唇轻启:“嗯。”
一个简单的音节,却让沈夜寻如坠冰窟。
公主?
宋朝歌是公主?
那些土匪…… 也是她安排的?
他死死咬住下唇,血腥味在口中蔓延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却感觉不到疼。
为什么?
展开剩余92%他还没想明白,就听见侍卫又问:“殿下,您若是喜欢二少爷,直接让陛下赐婚为驸马爷就是了,何苦要扮作暗卫待在大少爷身边,还…… 还这样折磨他呢?”
宋朝歌眸光微动,语气平静:“千辰是庶出,心思敏感,若知我身份,必定不敢做我的驸马,与我相处也会更加唯唯诺诺。”
“我不想那样。”
“我只想他自在。”
“听闻沈夜寻常欺负千辰,我留在沈夜寻身边,既能护着千辰,也能…… 多同他培养培养感情。”
轰!
沈夜寻如坠冰窖,浑身血液凝固。
他欺负沈千辰?
他何时欺负过沈千辰?!
分明是沈千辰抢走了他的一切!
他的母亲是将军府正妻,与父亲并称京城双战神。
父亲当年用尽手段才娶到母亲,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,哄得母亲放下长枪,洗手作羹汤。
可七岁那年,父亲带回了外室,还带回了与他同岁的沈千辰。
母亲心如死灰,提剑上了战场,最终死在了边关。
自此,沈夜寻恨透了父亲和沈千辰。
他虽仍住在将军府,却不肯与他们交流,直到那日 ——
他在雪地里捡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。
“家在哪?” 他问她。
“没了。” 她答得简短,声音沙哑。
于是,他收留了她,让她做了自己的暗卫。
这些年,她拼死护他,他也渐渐动了心,甚至不顾男女有别,多次示好。
可她总是冷漠拒绝,只说:“大少爷,你我身份有别。”
如今他才明白,哪是什么身份有别?是她心里装着别人。
可谁都可以,为什么是沈千辰?偏偏是沈千辰?
沈夜寻跌坐在墙角,痴痴望着天空。
他想起那年冬夜,宋朝歌浑身是血地倒在他院前,他将她拖进屋内,亲手为她包扎伤口,她醒来时,那双清冷的眼睛看着他,说:“救命之恩,当以命相报。”
他想起她第一次为他挡箭,箭矢穿透她的肩膀,血染红了他整片衣袖。
他想起上元灯会,人潮拥挤中她始终护在他身侧,明明那么纤弱的身子却始终记得挡在他面前。
可现在,那些土匪的狞笑犹在耳边,他们不断扇他,用刀尖在他身上划出一道道伤痕。
原来这一切,都是宋朝歌的安排。
护他的是她,伤他的,也是她!
沈夜寻踉跄着后退,不小心踩断一根枯枝。
“谁?”
宋朝歌冷厉的目光扫过来,沈夜寻转身就跑。
他不能留在这里,不能让她发现他听到了这一切。
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他一路狂奔,直到确认没人追来,才扶着墙大口喘息。
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,他却死死咬住嘴唇,不让自己哭出声。
不能哭。
沈夜寻,你是男人,你不能哭。
为这样的人,不值得。
他抬手狠狠擦掉眼泪,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。
母亲战死那日,皇帝曾允他一个心愿。
如今,是时候用这个心愿了。
……
沈夜寻跪在御书房冰凉的金砖地上,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。
“陛下,”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,“母亲战死那日,您曾允微臣一个心愿,如今微臣想用这个心愿,换去北狄当质子。”
“胡闹!” 皇帝猛地站起身,龙袍袖摆带翻了案上的茶盏,“你可知道北狄乃是蛮荒之地,苦寒至极。那些臣民凶残成性,你可知他们是如何对待之前的质子的?”
沈夜寻的嘴角扯出一个惨淡的笑:“微臣知道。”
“你母亲就剩你这一条血脉了!她若在天有灵,岂会愿意看你……”
“陛下,” 沈夜寻打断他,声音轻却坚定,“母亲临终前,最挂念的就是北境战事。如今北狄有意求和,只求一位质子。微臣愿意代劳。”
他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决绝:“这是母亲的愿望,也是微臣的心愿。”
皇帝死死盯着他,仿佛要看穿他的心思:“你当真想好了?”
“是。”
御书房内陷入长久的沉默。
终于,皇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:“半月后,朕会以皇子之礼送你离开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低沉,“你有这份心意,朕绝不会让北狄轻看了你去。”
沈夜寻重重地磕了一个头:“谢陛下恩典。”
沈夜寻攥着圣旨回到将军府时,天色已暗。
府中灯火通明,却照不亮他眼底的寒意。
“哥哥手里拿的是什么?” 沈千辰突然从廊柱后转出来,眼中闪着好奇的光。
不等沈夜寻回答,他已伸手去抢。
“还我!”
沈夜寻一把夺回,沈千辰顺势往后倒去,电光火石之间,一道玄色身影如鬼魅般掠过,稳稳接住了沈千辰。
是宋朝歌。
“宋朝歌,你是我的暗卫,” 沈夜寻冷笑,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,“我被土匪绑走三日不见你,他不过踉跄一下,你却能及时出现,这是为何?”
宋朝歌神色淡漠,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:“属下这三日受了伤,故而未能护在大少爷身后,等护送二少爷回去后,再来向大少爷请罪。”
说完,她扶着沈千辰转身就走,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留给沈夜寻。
沈夜寻看着他们的背影,忽然笑了。
那笑声很轻,却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,带着说不尽的嘲讽与悲凉。
……
沈夜寻回到房中,颤抖着手指解开染血的衣衫。
铜镜里映出他满身的伤痕,青紫的淤痕、结痂的伤口,还有被绳索勒出的红印。
他咬着唇,一点点将药膏涂抹在伤处,每碰一下都疼得倒吸冷气。
上完药,他开始收拾行装。
他从箱底取出一个檀木匣,匣中珍藏着宋朝歌赠的白玉簪,她亲笔写的字笺,她系在他腕上的红绳……
一件件,投入火盆。
烈焰吞噬过往,也焚尽了他的一腔痴心。
不知过了多久,突兀的敲门声响起。
沈夜寻刚启门闩,后颈便袭来一阵剧痛 ——
刺骨的寒意让沈夜寻渐渐苏醒。
再次睁眼,他发现自己竟被泡在冰湖中,湖水已经漫到胸口。
寒气如千万根钢针,刺入他的骨髓,冻得他浑身发抖。
岸上,暗卫的声音隐隐传来:
“公主殿下对二少爷可真是用情至深啊。”
“是啊,就因为大少爷害二少爷崴了脚,就要我们掳了他在这冰湖里泡一天一夜。”
“嘘,小声点,别让他听见……”
沈夜寻如遭雷击,整个人僵在冰水里。
看啊,这就是他爱了多年的女人。
为了沈千辰,她能将他扔进土匪窝,也能将他推入冰湖!
沈夜寻在冰湖里强撑了一天一夜,直到浑身冻得失去知觉,才被暗卫拖上岸。
他拖着沉重的身子,踉跄着走回府中,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。
刚踏入府门,沈千辰便迎了上来,手里捧着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风,眼中闪着虚伪的关切:“哥哥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?快披上,别着凉了。”
沈夜寻冷得说不出话,任由他将披风搭在自己肩上。
然而下一刻,尖锐的疼痛骤然袭来 ——
那披风里竟藏了无数细针,扎进他尚未愈合的伤口,鲜血瞬间浸透了衣衫。
“啊!” 他痛得一把推开沈千辰,将披风狠狠扔在地上,“滚开!”
他从小养大的白犬 “雪团” 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,更是立刻冲了出来,护在他身前,对着沈千辰龇牙低吼。
沈千辰吓得后退两步,假装害怕道:“哥哥,我只是为你好,你为什么要放狗吼我……”
话音未落,宋朝歌已飞身而至,一把将沈千辰护在身后,冷眼看向沈夜寻:“大少爷,你做什么?”
沈夜寻懒得再争辩,拖着疲惫的身子,带着雪团回了自己的院子。
刚踏入房门,他便再也支撑不住,眼前一黑,昏倒在地。
……
沈夜寻昏昏沉沉地烧了一整夜。
恍惚中,他似乎听见雪团在门外挠爪子的声音,可当他挣扎着睁开眼,屋内却空荡荡的,只有烛火在风中摇曳。
“雪团?” 他哑着嗓子唤道,却无人应答。
他强撑着起身,唤来贴身丫鬟:“雪团去哪了?”
丫鬟支支吾吾:“少爷…… 昨夜雪团突然发狂,宋侍卫怕它伤人,已经…… 已经处置了。”
“处置?” 沈夜寻猛地抓住床沿,指节泛白,“什么叫处置?”
“就是…… 打死了……”
沈夜寻眼前一黑,险些栽倒。
他死死咬住嘴唇,直到尝到血腥味,才勉强稳住心神。
他强忍着眩晕,冲出去找到宋朝歌。
“宋朝歌!” 沈夜寻声音发抖,“雪团从小养在我身边,最是温顺,它怎么可能突然发疯?你凭什么打死它!”
宋朝歌收剑入鞘,神色淡漠:“昨夜它狂吠不止,险些咬伤二少爷。为了府中安危,属下不得不除。”
她顿了顿,语气平静:“若少爷觉得属下做错,属下甘愿领刑。”
沈夜寻胸口剧烈起伏,像是被千万根钢针狠狠扎着,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领刑?以她公主的身份,谁敢动她一根手指?
他此生拥有本就不多,母亲死了,父亲厌弃他,现在居然连雪团也要夺走,是不是非要逼死他,他们才甘心?
“它的尸首在哪?” 他哑声问道,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大雨滂沱。
沈夜寻跪在树下,亲手将雪团埋进土里。
它最爱在这棵树下打盹,如今却要长眠于此。
他烧了它最爱吃的肉干,还有它小时候玩的布球,火焰在雨中明明灭灭,就像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。
一把油纸伞突然撑在他头顶。
“不过是一条狗,大少爷何必如此。” 宋朝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沈夜寻猛地站起身,一把推开她的伞:“是不是在你眼里,只有沈千辰重要?”
宋朝歌沉默片刻:“和二少爷无关,它确实发了疯。”
“是不是发疯,你心里清楚。”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口剜出来的,“你在想什么,你也清楚。”
宋朝歌眸光一沉,心中突然升起一丝异样。
他是不是…… 知道了什么?
刚要开口,可沈夜寻已经踉跄着转身离去,再没看她一眼。
雪团的墓碑在雨中渐渐模糊,就像他曾经对她的感情,也被这场大雨,冲刷得一干二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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